读书笔记:《九三年》

活下去。

《九三年》是雨果生平的最后一本小说,却是我读雨果的第一本。类似的,我读第一本托翁的书也是他晚年的《伊凡·伊里奇之死》。相对来说,喜欢前者甚于后者。法国人的浪漫在这本书上体现的淋漓尽致,尤其倒数第二章读完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性爱,心跳加速、身体每个细胞都似乎经历了一番洗礼,舒畅。

在读完倒数第二章时我原以为在此停笔便是最好了,结果读完最后一章发现我错了。虽说在定局前留白可以成就一部伟大的小说,但《九三年》是另一种。那是将浪漫的小说发挥到极致但又不脱离现实,它将一个人在那个情形下能思考的所有可能摆在眼前,内心的斗争与现实的妥协,最后塑造了三个鲜明的小说角色。

撇去书中不明所以的马拉、丹东、罗伯斯庇尔的撕逼,书中三个主角–朗德纳克、郭万、西穆尔丹的塑造非常成功。保王党朗德纳克心狠手辣一代枭雄,但对手下的收编确有一套,有禽兽的准则而不失良心;年轻革命军郭万是理想主义者的化身,天才、天真、慈悲、骁勇;神甫西穆尔丹介于二者之间,作为郭万的老师他当然不失理想,但他也知道战争所必要的冷血残酷。

最精彩的莫过于在战争结束后的最后两章,借由郭万的内心挣扎雨果表露出对大革命的肯定及反思。大革命可能是世界近代史上最重要的事件,它尝试打碎一千多年封建的枷锁,建立一个民主的共和国。如今几百年后看来当然不如人意,雅各宾派统治下的法兰西进入恐怖统治时代,断头台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象征之一。我们自然不能因残暴而彻底否认大革命,正如雨果在书中所言:

因为这是一场风暴。风暴的目标永远是明确的。一棵橡树被雷击倒,许多森林却得到净化!文明染上了瘟疫,这场大风为它消除瘟疫。也许大风没有充分地选择。可是它难道有别的方法吗?它负担了如此艰巨的清扫使命!在可怕的疫气面前,我理解风为什么刮得那么猛!

关于大革命的影响在可预见的未来自然不可能被定论,保守派认为那是残暴的流血杀戮,自由派认为那是必要的牺牲。讨论大革命最经典的一本书之一自然是王副主席推荐的《旧制度与大革命》,但也要记住托克维尔的身份是贵族。要考虑到在大革命之前被压制在底层的人发声的渠道远不如贵族们,这么看来雨果的这本书便非常珍贵了。

始终要记住革命是革什么命,当人性与现实冲突时,革命领袖要做出怎样的选择?如果我面对郭万和西穆尔丹的状况会做出什么选择?我完全不知道答案,但幸好我不用做出选择。

越发觉得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就有 bug,但还是要哭着笑着活下去吧:)

梦醒时分

雨季罢了。

雨季好像结束了。

一个月来雨一直下个不停,我也经历了一段过山车似的心情。早上下个场毛毛雨,我开始没有撑伞,觉得淋那么一小会的雨还是挺舒服的。直到后来越来越大,路上的人也开始跑了起来。我无奈地拿出书包里的伞,不情愿地撑开。

果然是不祥之兆。

今天的工作还算轻松,一是本就有所期盼,这一期盼不知源于何处的乐观。需求不多,唯一让人觉得气恼的是政府办公室的电话打不进去,办理毕业生引进的业务又得往后拖。昨晚和朋友聊天才意识到似乎补贴比预想的还高,才想着能在这个月办下来就好了。

而这又是一个征兆。

我可真是奇怪,明明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却硬要拉扯到一起,似乎就是因为这导致了那,试图将自己的原因降到最低免除罪恶感。明明是自己做错了,硬要扯成天不助我,世界和我作对。

老天哪管我啊,它在学猫叫呢。

现在在回家路上,恍惚。拿出 Kindle 想看一本新书,翻了两页才发现什么都看不进去。这注定是漫长的一夜,什么都不想干,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更新 blog,写得那么矫情谁会管我啊。听着舒伯特的《天鹅之歌》,无语凝噎。

然后想起一周多的一场梦。

我走在大剧院站里,人来人往。人们快步向前,我顺着潮水的方向飘去。双腿早就没有感觉,像是一条机器一样不受我控制。

然后,我滑倒了。

人群突然阻塞了一下,然后绕开我继续向前。我想站起来,但腿完全没有知觉。机器的程序还在继续,它只支持我向前走,其他的概不支持。我坐在地上,吼不出声音。有些人投来鄙夷的眼光,更多人完全无视我的存在。我抬头伸伸脖子,第一次发现这里的灯亮得刺眼。

然后我看到了她,逆着人流的方向走来。

我其实看不清她是谁,我希望她是她,又不希望如此。她徐徐走来,的确是向着我走来的。我愈来愈紧张,不安、期待。她走到我面前了,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。她伸出手把我拉起来,然后拉着我向后走。我跟着她,看着她。我发现她头发剪短了,但还是有着那股熟悉的味道。只有她是彩色的,大红色的连衣裙,蓬松的头发里金色隐隐。

突然手松开了。

我奋力想追上她,但人潮把我推向另一边,又滑倒了。她没有回头,还是向前蹦跳着走。我呆坐在地上,看着她越来越远。

然后醒了,雨停了,只剩空调的呼呼声。